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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顺势而为（第1页）

“你可以说我欺软怕硬，但我完全是为了我们家考虑，我们先要保全自己，再说襄助他人的事。那个孟子有句话说什么来着，对了，穷则独善其身，达则兼济天下。我们是普通人，朝湖中扔块石头，也不会激起千层浪来，就不要去得罪王隆世那样的大人物了，要是引火上身了，指不定下场如何呢。”

“怪不得，陈胜年出事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，这一个多月以来，那公堂之上，任由王隆世和石炳旸颠倒黑白，没有人肯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。原来大家都是你这么想的，所有人都想着明哲保身、欺下媚上，没有人愿意挺身而出。”

郑峪几乎要哭出来了，苦苦哀求道：“行，父亲，你就当我欺下媚上好了，你当世人皆醉都行。但我求求你，你不要上书弹劾王隆世，好不好？我们一小户人家，真的惹不起王隆世，他是丞相，食封五千户的堂阳侯，还是椒房之亲，他要想报复我们，真的就是随口一句话的事。我们不要蹚这滩浑水，先保全自己，好不好？”

郑弗看着苦苦劝他明哲保身的儿子郑峪，又转过头，隔空遥望正在闺房里熟睡的女儿郑苢墨，为了至亲家人的安危，他还是犹豫了，反复思量自己这一腔正义到底可不可行。

郑峪见父亲快要转过弯了，心中大喜，趁热打铁道：“父亲，你这样想啊，你是京师中尉军中的一个都尉，京师中尉军的职责就是护卫咸阳。督察百官、弹劾污吏这种事，是由御史台专门负责的，御史台的最高长官是御史大夫，现在当御史大夫的那人好像叫杜晖伏来着。你想想，这涉及到丞相的事，那位御史大夫位列三公，能不知晓一二吗？既然督察百官的御史台都静悄悄的，那些言官都跟死人似的一动不动，那么这时候，你一个军中都尉，摩拳擦掌干什么呢？多此一举不说，还会给自己招惹灾祸。”

郑弗似乎听进去了儿子的劝告，原本义正词严的气势明显矮了一大半，低垂下脑袋，过了半晌，才缓缓说道：“王隆世最清楚他做过什么事，估计，早就将御史台打点了个遍。杜晖伏这个人，我听说过他，他这个御史大夫，可从来不会坚持正义，为民请命，而是时时刻刻以皇帝的意念为中心。皇帝不喜欢的人，哪怕那人只是犯了小错，杜晖伏也能罗织各种莫须有的罪名，把那人定成死罪；而皇帝想要保住的人，哪怕那人草菅人命，触犯秦律，杜晖伏也能引经据典，层层减轻那人的罪责，到最后，那人甚至可以无罪释放。”

“现在那些当官的，特别是在皇帝身边得宠的近臣，哪个不是小心侍奉皇帝，以讨好皇帝为首要任务呢？又有几人，会真心为底层的黔首和商贾主持公道呢？”

“所以，你是说，我不应该冒头，不应该逆流而行？”郑弗语气变得更加微弱，似乎快要妥协了。

郑峪见自己的劝说大有成效，不禁沾沾自喜，又进一步阐释道：“肉食者谋之，又何间焉？庙堂之上，为官者是不可雕的朽木也好；殿陛之间，食禄者是衣冠禽兽也罢。我们是什么身份，就做着什么样的事，管它什么肉食者鄙，未能远谋。作为三公之首的王丞相贪恋女色，不惜以公谋私，杀夫夺妻，廷尉不分是非，御史大夫明哲保身，还有那位皇帝也纵容外戚作恶。那朝堂上，乌烟瘴气的，再这样下去，他们就是自取灭亡，不过这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，管它毁天灭地的，我们只需过好自己的平淡小日子就行了。”

不料，郑弗像是被戳中了肺管子似的，一下子沉不住气了，甚至来不及犹豫半点儿，便厉声训斥道：“齐师伐鲁时，曹刿一介乡人，尚能以布衣之身，面见鲁庄公，为国解难，为君解忧，为民解困。你呢？你自小喜欢舞枪弄剑，对《孙子兵法》爱不释手，头两年又服了正卒役，去边塞云中郡走了一遭，到最后，竟然连曹刿一个粗鄙乡人都不如。若国家罹难，国土遭殃，烽火之间，覆巢之下，我等众生，还能安身立命吗？我以前教过你无数次，无论位尊还是位卑，忠君和报国都应该是你镌骨铭心的感情，而不是自以为事不关己，就对国事和天下事装聋作哑。”

郑峪顿时噎住了。

郑弗尽管大义凛然，但终究还是考虑到了自己的退路和家人的安危，犹豫，徘徊，反复思索，最后慢吞吞地说道：“我跟你说的弹劾王隆世的事，我再想想。还有你，别把我平时教过你的话当耳旁风，一个人时时刻刻，都应该要做到忠君和报国。”

郑峪知道自己说错了话，诚恳地说道：“我知道，父亲，你教过我的，我都没忘，刚刚，我情急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。”

“就算情况已经万分危急了，都不要抛下忠君和报国的感情，因为这是我们作为北秦子民应尽的本分，不是简单的情分。记住了吗？”

“记住了。”

巳时中时分，赵骊缓缓睁开眼，感到一阵神清气爽，看来，太子府里没有申芷荞存在，他都能睡得更香甜些，特别是在隆冬时，没有公事要操劳，不用刻意早起，别提有多舒坦了。

赵骊翻了下身子，调整一下睡觉的姿势，打算在温暖的罗衾里多睡会儿，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休闲时光

伍仟候在门外，听到了里屋的动静，想着太子应该醒了，便走进屋，一路走到赵骊床边。

赵骊听见脚步声后，睁开眼，看到伍仟走了过来，还以为他是来催促自己起床的，便摆摆手说道：“今天没什么事，我多睡会儿，你出去。”

“殿下，宦者令来了，说是陛下召你进宫，我让他先在厅堂里等着，我过来叫你。”

“什么？”赵骊顾不上贪图被窝里的舒坦了，猛然坐起身，想了想，咬牙切齿地问道，“申芷荞昨天回长公主府了，她是不是跟姑母告状，说我虐待她，然后姑母一大早又进宫向父皇告我的状，所以父皇突然要召我进宫？”

“这个，宦者令没说陛下召你进宫干什么，我都没想到这一层，所以就没问，你等会儿见到陛下就知道了啊。”

“我前天晚上在舅父府上歇下了，昨天晚些时候才回来，在此之前，申芷荞已经回长公主府了。你说，申芷荞是不是看到我去舅父那儿，我又一夜未归，她就认为我定是去沾花惹草了，就跑去向她母亲告状，然后长公主又去父皇那儿说我的坏话？”

“可能吧。殿下，你本来也知道，太子妃就是疑神疑鬼的，你在大街上多看了哪个陌生女子一眼，她都会怀疑你是想宠幸那个女子。不过，你前天晚上，在丞相府里，就只是看了几场歌舞，可没宠幸谁，就算陛下问起了，你也可以大胆地实话实说。”

“我这个太子当得可真窝囊，府里一个姬妾都没有，就只有申芷荞那个泼妇，她还是个毒妇，接连害死了我两个孩子，他们都是一尸两命，她现在竟然还有脸说我不好好待她，她也不看看自己都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。”

伍仟听得胆战心惊，连忙摇手制止道：“殿下，你小点儿声。宦者令还在厅堂候着，万一，他耳朵灵，听见了呢，他要是听见什么，肯定会一五一十地跟陛下说。”

赵骊叹了口气，没有再说起申芷荞了，片刻后，又说道：“你去给史珅说，我马上更衣盥洗，等收拾好了，就跟他进宫。”

“是，殿下，那我出去说了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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