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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承栩面无表情,嘴唇动了动,没有声音,只有口型。他说:“本王从不缺人。”
话说完,他侧过身去,闭着眼睛,不再看棠绍昀,棠绍昀亦有眼色地没再多话。
因着那一夜缠绵,二人又休养耽误了些时日。不过棠绍昀倒是没闲着,他将先前吃剩的肉做成了肉干,存着当干粮用,又用木头制作了些简易的防身工具,甚至他连储水的器具都能做出来,一次次刷新了萧承栩对他的看法。
反正萧承栩已经看出他不是原本的棠绍昀,索性他也就不再隐藏实力。整装待发,他拿着可能会用到的器具,背着萧承栩,向远处走去。这是萧承栩多日来第一次看到谷中景色,或许因为水源充沛,这里的植物异常繁茂,动物也很多,时不时就能听到草木丛中野兔窜过的声音。阳光刺眼,蓝天白云,是个极晴朗舒适的好天气。萧承栩许久没照到太阳,这会儿日光落在他脸上,竟让他有些不适应。
棠绍昀这些天瘦了许多,背上的骨头都有些硌人,但他走路很稳健,不怪京中小姐们喜欢他,他确实是女人难以招架的类型。萧承栩低声说:“本王可以自己走。”
棠绍昀没理他这句话,过了一会儿,他突然对萧承栩说:“在我们那里,有一种志怪小说记录着一种怪物,他们昼伏夜出,容貌与人类无异,甚至美丽非常……”
萧承栩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讲起了故事似的,不过横竖无聊,确实产生了一丝兴趣,趴在他背上安静听着。
棠绍昀继续道:“他们用美丽的外貌引诱人类,在人类沉迷之时,便会用尖利的牙齿咬破他们脖子上的血管,吸他们的血喝,直到把人类吸干……在我们那边,称此类人为吸血鬼。传说他们性情神似蝙蝠,皮肤苍白,畏光畏火。你刚刚出山洞畏光的样子,倒真让我想起了他们。”
萧承栩感到被冒犯:“你把本王比作妖魔?”
棠绍昀轻笑了一下,萧承栩感受到他身体的震颤。他听到他说:“吸血鬼虽是妖魔,但在我们那里也有许多美丽的爱情故事,我不是把你比作妖魔,我是觉得你像他们一样……容貌昳丽……”
萧承栩脸色黑了下来,语气生硬地说:“放肆……你敢这么跟本王说话?”
自掉入山谷之后,他就没跟棠绍昀摆过王爷的架子了,甚至棠绍昀直呼他的姓名他也默许,因为命在旦夕,没人会在意那种虚无的东西。但这会儿他却又拿出地位来压人了,从小到大,除了他那个黑心肝的父皇,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,倒真没人敢评价他外貌如何,还如此……如此轻佻……
棠绍昀道:“说出来也许你不信,在我们那边,没有男尊女卑,没有皇子皇女,也没人见了官就下跪,大家喜欢谁,就和谁在一起……”
他说的好像另一个世界一样,萧承栩虽然已经知道了他不是原本的棠绍昀,但听到他提起自己不曾知道的事情,难免还是有些好奇。
萧承栩道:“这样的地方,岂不是很乱?”
“也没有吧……至少比起大多数封建王朝来说,都安稳多了。”棠绍昀一边走一边跟他讲另一个世界的事情,这些东西对生活在封建甚至说玄幻世界的萧承栩来说,都是闻所未闻,不可能实现的。若在以往,他早就当棠绍昀是精神失常了,哪怕此刻,他也会警告棠绍昀:“不要觉得本王不懂就欺骗本王。”
棠绍昀说:“若我是编的,那早晚有一天我会暴露。但是你现在可以随便问关于那个地方的任何事,我都答的上来。”
萧承栩想了想,说:“棠大人,你在那个地方,是什么人?”
棠绍昀突然沉默了,只是背着他一步步地往前走。萧承栩也不催他,反正无论是听他讲还是同他聊,都只是为了打发时间。
日头高升,接近中午,萧承栩在他背上昏昏欲睡,他以为棠绍昀不会再说话了,却在朦胧间听到他说:“一个不幸的人。”
萧承栩睡意散了些,随口问道:“乞丐?”
棠绍昀一时间哭笑不得,心中的抑郁也散了些,低声说:“你可以理解为,我的家族是官商勾结,一手遮天势力奇大,偏偏还少有人能奈何得了,所以在我们那个地方横着走。而我是家中嫡子,除了我,后面还有很多野心勃勃的庶子想要争夺家产,腥风血雨,说来话长。”
听他这么讲,萧承栩难免想到自己。他道:“远离争夺,方能获得平静。”
棠绍昀沉而有力地说:“不,我没得选,我要做他们眼中最好,最优秀的继承人,我要所有人眼中都只有我,看不到别人。我永远都不会是弃子,永远。”
他说的话如此野心勃勃,甚至身体都有些紧绷,萧承栩一时无言。相似的开场,他们选了完全不同的路。只是萧承栩愿意做父皇眼中的弃子,却好像永远都只能做他眼中的一根刺。而棠绍昀已经做到很好,却还被逼着要做到更好。
走到一片树荫下,棠绍昀将他放在石头上歇息。这么多天过去了,他们二人姿容都很狼狈,穿的又脏又破,长发用簪子随意挽着,琐碎的发丝飘落在脸颊两侧。好在二人面容俊美不凡,这才从脏乱中透出一些颓然美感来。
棠绍昀拿出肉干,环顾四周,狠狠嚼了两口。这地方他曾走过,他大概能算出来夜间可以走到哪里,又在哪里落脚。只是这两天的路程走完了,他便只能同萧承栩试探着继续找出口,待到那时会更艰难。
萧承栩虽然锦衣玉食惯了,但人也不矫情,拿着肉干慢慢地嚼,时不时喝一口水。待到棠绍昀解决完午饭回头再看他时,发现他身体摇摇欲坠,像是困极了。
棠绍昀环住他,让他倚在自己身上,以便休息的更舒服些。萧承栩强撑开眼皮,对他说:“走吧,本王没那么虚弱。”
棠绍昀强硬地将他揽抱在怀中,对他道:“是我想休息,今日不急着赶路,睡吧,等会儿我叫你。”
萧承栩确实疲乏了,也不反抗,半躺在他怀中养神。迷迷糊糊地,他听到棠绍昀问:“王爷可有小字?”
有微风拂过,像丝绸触摸皮肤,舒适而放松。萧承栩将睡未睡,他感觉棠绍昀将耳朵凑了过来,感受到他的发丝蹭过面颊,便游丝似的吐出两个字: 「益年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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