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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（第1页）

第二天起，温婆子就断了宋嬷嬷的吃食，只等她咽气。

小桃做完饭就扒些炭火装好带去柴棚——好歹让老人有个暖被窝。偷偷省下自己的半个窝窝头，用热水泡软，想喂宋嬷嬷几口，宋嬷嬷却已气若游丝，咽不下了。

宋嬷嬷摆摆手，心中对小桃充满感激。富贵人家见惯世态炎凉，难得在这般境地遇上如此良善之人。她自知时日无多，便招手让小桃帮她拆开亵裤的裤边。

小桃拆开后，见里面卷着几张银票。她赶紧塞回宋嬷嬷手里，悄声问：“嬷嬷是想让我帮忙抓药？”

宋嬷嬷艰难摇头：“老婆子熬不住了……早走早解脱……我原是夫人的陪嫁嬷嬷，后来升了管事。夫人难产走了，老爷续弦……继太太生了儿子站稳脚跟，就诬陷我盗卖先夫人的首饰……夫人娘家不愿得罪老爷……由着他们发卖了我……我的钱财都给搜光了……这二十两银票……是我早先缝进去的……你我遇上……是缘分……你藏好……日后……有用得着的地方……”

小桃想推辞，宋嬷嬷劝道：“傻孩子……我无儿无女……没牵挂……也不想……死后喂野狗……你要实在……过意不去……有机会……给我挖个坑……埋了……”小桃只得含泪收下。

之后几天，小桃趁买菜时去西市口等三丫。见了面，偷偷把一张五两的银票塞给三丫，说了宋嬷嬷的事，恳请三丫和她男人这几天去乱坟岗守着，到时替宋嬷嬷买副薄棺，挖个坑埋了，再烧点纸钱。

三丫让她男人去店里花了二两银子买了副棺材，和店家说好过几日来拉。又把剩下的三两银票还给小桃。小桃要留给三丫姐，三丫死活不肯收。

小桃知道三丫家仅有一亩地，交了税粮，她男人食量大，根本不够吃。自己不敢去粮铺，就在菜市场找了个卖自家碾的陈米的农户，按十八文一斤买了一百斤米给三丫。米已买好，卖米的农户也走了，三丫推辞不得，只得收下，心里牢牢记下小桃这份情。

第14章离世

小桃每晚都偷偷在半夜去看望宋嬷嬷。她在灰坑里捡了个没口的破罐子，趁倒秽渣时偷藏起来带回柴棚，晚上用来帮宋嬷嬷解决内急。

起初，宋嬷嬷憋着不愿麻烦小桃。小桃看出她的心思，轻声开解：“嬷嬷，您别觉得为难，权当我是您晚辈吧。”

这话让一辈子浸在后宅、见惯人情冷暖的宋嬷嬷眼角沁出泪来。她暗想自己没看走眼，小桃果真是个心善的，这世道，难得有人对无用之人还肯尽心。

小桃扶着宋嬷嬷用破罐子解决了内急，又用三丫给的那块不起眼的灰布帕子沾湿，润了润嬷嬷干裂的嘴唇，再喂了几小口热水。

宋嬷嬷打量着五官精致的小桃，心底叹息：这孩子，可惜老天不睁眼，让她投错了胎。长成这副相貌却生在这种地方，日后怕是要吃尽苦头。

她吃力地朝小桃伸出手。小桃赶紧一把握住：“嬷嬷，您有啥心愿么？”

宋嬷嬷吊着最后一口气，断断续续道：“小桃……老婆子临走……能得你这般照料……没啥遗憾了……温婆子的心思……你这样貌……她怕是要把你往腌臜之地卖……你能值上百两……那种地方进去了……一辈子就毁了……你得想法子……早做打算……老婆子……盼老天开眼……祝你……福乐一生……”

小桃看着奄奄一息的嬷嬷还在为自己打算，心软成一片，眼眶瞬间红了：“嬷嬷，我听您的，会想法子。”话音未落，却发现宋嬷嬷的头已无力地偏向一边。

小桃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，担心被温婆子发现，咬住嘴唇，不敢哭出声。

宋嬷嬷的手越来越凉。小桃抽出手，强压下悲痛，想起善后：她先把秽物罐子拿到下人茅房冲洗干净，又将火笼从被窝里取出，带到茅房用水浇灭炭火，和罐子藏在一起——等倒秽渣时一并带去灰坑扔掉。接着，她拿起柴刀，在宋嬷嬷裤脚不起眼处划了个小圆洞——这是给三丫男人在乱坟岗辨认的记号。

小桃坐在柴草上，在脑中飞快过了一遍：确定没有遗漏会被温婆子发现的破绽，才跪下来，诚心诚意地朝老天爷磕了几个头：感谢老天让宋嬷嬷在半夜安详离去。明早禀报温婆子，等温婆子派人通知她侄儿们来抬人，再到乱坟岗，怎么也得中午了，足够三丫男人好好安葬嬷嬷。想到宋嬷嬷孑然一身，无儿无女，小桃又朝着老人恭敬地磕了几个头：“宋嬷嬷，您走好！”这才轻轻吹灭墙角那根照明木棍，将木棍带出去扔进秽渣堆里。

第二天，小桃伺候温婆子吃完早饭，收拾完厨房，假装去柴棚转了一圈，然后急步找到温婆子禀报：“温大娘，宋嬷嬷……去了。”

温婆子闻言，“啪”地砸了茶杯，气得咬牙切齿：“老瘟婆子！活该去乱坟岗喂野狗！”随即吩咐小桃：“去城边找温麻子（温婆子本家，在城边赶车拉活）！让他赶紧跑一趟，通知我侄儿来两个！就说我有急事要用他们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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