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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是能够永远是春天多好!”白兰地端上来;颜色又淡又陈。
索米斯说:“波辛尼,来点白兰地。”
波辛尼饮了一杯;大家全站起来。
“你们要叫部马车吗?”索米斯问。
琼回说:“不要。请你把我的外套拿来,贝儿生。”外套给她拿来了。
伊琳从窗子口喃喃地说:“这样可爱的晚上!星儿都出来了!”
索米斯接上:“希望你们两个玩得开心。”
琼在门口回答:“多谢。来,菲力。”
波辛尼叫:“我来了。”
索米斯傲慢地笑了一笑说:“祝你好运!”
在门口,伊琳望着他们走了。
波辛尼叫:“晚安!”
“晚安!”她轻轻地说。
琼要她的爱人带自己上公共马车的上层去坐,说她要透空气;她不作声坐在上面,脸迎着风。
赶车的有一两次回过头来,打算冒昧说句话,可是想想还是没有说。好一对活泼的情人!春天也钻进他的血液来了;他觉得须要一吐胸中的浊气,所以舌头咯咯作响,挥着鞭子,兜转着双马;连两匹马,可怜的东西,也闻到春天的气息,有这么短短的半小时在石板路上踏着轻快的蹄子。
全城洋溢着生机;树木的枝条上面点缀一串串幼叶子,向上翘起,在等待春风带给它们什么恩泽。新点上的街灯越来越亮,强烈的光线把人群的脸照成灰白;高高在头上,大片的白云迅速地、轻盈地,驶过暗紫色天空。
穿着晚礼服的人们已经敞开大衣,步履轻快地拾上俱乐部的台阶;做工的人在街上徘徊着;女人——那些在晚上这时特别孤单的女人——孤单单一个人成串地向东走去——轻摇慢摆地走着,举止上带着企望,梦想着好酒和一顿好晚饭,或者偶然有这么一分钟,梦想着出于爱情的接吻。
这些无穷尽的人,在街灯和移动着的天空下面各自走各的路,全都没有例外地从春气的动荡中感到某种幸福的鼓舞;就象那些敞开大衣的俱乐部会员一样,全都没有例外地摆脱掉一些自己的阶级、信条和习尚,或是歪戴着帽子,或是步履轻快地走着,或是嬉笑,或是沉默,从这些上面表现出他们在苍天的热情笼罩下都是同类。
波辛尼和琼默默走进戏院,爬上自己后楼座的座位。戏刚才开始,半明半暗的场子里,一排排的人全向一个方向注视着,望去就象一个大花园里许多花开向着太阳。
琼从来没有坐过楼上后座。从十五岁起,她经常都是陪自己祖父坐的正厅,而且不是普通的正厅,是最好的座位,靠中间第三排;老乔里恩好几天前,从商业区回来,就向葛罗甘一包因票店定下了;他把戏票藏在大衣口袋里,和自己的雪茄烟匣和旧羊皮手套放在一起,交给琼留到当天晚上才取出来。祖孙两个就这样坐在前排——一个是腰杆笔挺的老头儿,一头修整的白发,一个是瘦小的身材,精力充足,心痒痒地,金红色的头发——把什么戏都看个饱;回家的路上,老乔里恩常会讲起那个演主角的:“啊,他不行得很!你要是看过小包布生就知道了!”
琼本来满心欢喜地盼望着今天晚上;这是偷来的,没有长辈率领着,斯丹奴普门那边做梦也不会想到,还当作她在索米斯家里呢。她这次扯谎原是为了自己的情人的缘故,所以指望得到报酬;她指望这样一来可以冲破绵密寒冷的云层,使两人之间的关系——近来是那样令人迷惑不解,那样痛苦——重又恢复冬天以前的晴朗和单纯。她这次出来有心要谈些体己的话;她眼望着戏台,眉心里皱成一条缝,什么也看不见,两只手放在膝上紧紧勒着;心里面疑妒交集,象无数蜜蜂频频刺痛着她。波辛尼有否体贴到她的苦衷,很难说,总之他一点没有表示。
幕下。第一场戏完了。
“这儿太热!”姑娘说;“我想出去一下。”
她脸色惨白,而且知道——这样神经一刺激,她什么都看出来了——他在感到不安和内疚。
戏院后面有一座临街的凉台;她跑到凉台上去,凭栏不语,等他开口。
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。
“我有句话要跟你说,菲力,”她说。
“是吗?”
他的声音里那种防范口气引得她两颊飞红起来,不由得脱口而出:“你简直不给我机会跟你亲热;你有好久好久没有这样了!”
波辛尼瞠眼望着下面的街道。他没有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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